骊山,西绣岭。
一处早已破败的烽燧之上,两个男人并肩而立,默默地注视着远处山脚下的一切。
“朕真的不想杀他们!”
一名身着深灰色粗衫的男人缓缓说道,看上去有些蓬头垢面,但眉眼之间却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漠与孤傲。
正是李忱。
“杀与不杀,他们都是大唐的军人,以前是,现在是,以后也是!”
李忱转而看了看萧良,而后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萧良的这种说法,因为李忱知道,自他们穿上这身戎装的那一刻起,便注定了要走一直下去。
无论生死、无计成败、无关荣辱。
“有时”李忱缓缓说道,声音低沉,“赦人比杀人难!”
“为兵者,他们接受的训练便是唯命是从,正如我手中的这把铁剑!”说着,萧良轻轻摩挲着剑柄,幽幽说道“我若用它杀良臣,便是邪佞之兵,若杀奸臣,便是忠直之器,那依陛下看来,此剑是忠还是奸?”
闻言之后,李忱眉头紧锁,许久没有说话。
“朕,明白你的意思了!”
萧良却再度说道“陛下是大唐的陛下,是天下的陛下,而他们也是大唐的兵卒,天下的兵卒”
不待萧良说完,只见李忱摆了摆手,道“朕想要有自己的兵!”
“有可信之将,自然便有可信之兵!”
“朕拥天下万民,却无可信之将!”
“那陛下”萧良鲜有地露出一抹微笑,“何不去学学李浈?”
短暂的沉默之后,李忱的神情变得有些忧郁不安。
“朕无需学他,只要他是朕的皇子便足够了!”
说罢之后,李忱转而向着下山的方向缓缓走去。
“陛下何往?”萧良驻足而问。
“回京朕想去看看朕这个儿子究竟有多大的能耐!”
萧良再度微微一笑,只是他始终没有看到,此时此刻李忱脸上的阴云却变得愈发浓重。
待丌元实离去之后,何仁厚不禁长叹一声,而后缓步走至白敏中等人面前,叉手说道“白相受惊了”
不待其说完,只见白敏中一把抓起何仁厚的手,一脸焦急地说道“何将军无须赘言,快随我等回京才是!”
封敖见状也随即附和道“白相所言极是,此时还需尽快回京!”
众臣闻言当即纷纷附议称是,却不料何仁厚摇头苦笑,同时自箭囊中取出一支鸣镝,口中叹声说道“此前下官还不解李泽远为何要令勤王之师在城外按兵不动,直到此时方才真正明白!”
白敏中等人见状不解,问道“怎么?既然勤王之师已到,为何按兵不动?!”
“舅父糊涂了,彼时朝中文武重臣皆在城外为敌所困,纵然勤王之师攻破城门,也必师出无名,介时恐遭兖王与仇士良反诬为叛逆之辈,我等自知忠奸,但天下人却不明真伪,此时文武重臣皆在,忠奸立判,正邪立分,我等是为王者之师、正义之军,如此胜败可分、人心可定!”
一番话直说得众人如醍醐灌顶,不禁寻声望去,只见一张简单的竹榻之上,躺着一个身形滚圆的胖子,说完这番话之后立时变得气喘吁吁、面色苍白。
正是先前为救李浈而重伤不起的刘括。
刘括身体本就虚浮羸弱,加之受伤不轻,此时又耗费心神说了一通,此时望去早已是再无开口之力。
“这位是”何仁厚见状不禁感到有些诧异,这胖子所言竟是与李浈说得一般无二。
刘括闻言无力地摆了摆手,口中自顾喘着粗气,一旁的白敏中却是笑道“此乃老夫的外甥刘括,任刑部主事!既然如此,那还请将军快些知会王师吧!”
何仁厚不禁多看了刘括几眼,而后将鸣镝搭于角弓弦上。
咻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