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205 与敌同行(1 / 2)

汉祚高门 衣冠正伦 2893 字 2020-06-25

虽然一夜未眠,但王猛精力却是异常的旺盛,迎着清晨凉风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,就连脸上的些许倦色都荡然无存。

虽然这一夜枯坐并不足让他产生什么脱胎换骨的变化,但他自己心里却明白,今天的自己较之昨天终究还是有了不同。

那是一种非常玄妙的感受,若要强用言语述说,那就是往年他在馨士馆中苦学诸多,近乎鲸吞一般将各种各样的知识强塞进来。

但是学得再多,并不足以让他对这个世道有一个更清晰的认识,反而大量不同的、乃至于自相矛盾的观点于心中碰撞激烈,完全不知该要如何取舍,以至于没有了自己的主见,倍感迷茫,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法从沈大将军的禀赋与资格。

这一夜王猛最大的收获,就在于明白了“学以致用”这四个字,或者说对此有了自己的理解心得。他所认识到的这四个字,重点不在于“学”,也不在于“用”,而在于“致”。

知也无涯,用也无穷,这二者都非有限之人生人力能够尽作把握,人力能够把握的就在于“致”之一字,换言之,要做自己能够做到的事。

这个问题虽然简单,但于王猛而言却如醍醐灌顶一般。离开馨士馆西进以来,尤其是离开弘农这一段路程上,他表现的就像是一个傻子,过往学识统统无用,似乎一切都要从头开始。

将主萧元东对他的冷落他能感受到,他自己也因自己的无知而深感惭愧,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做什么,尤其念及临行前大将军壮言以云台名将、平定关中的冯异而激励他,更觉羞惭无比。

可是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,王猛才意识到他这些自惭的想法有多可笑,看似是在检讨自己的不足,其实还是一种自命不凡的傲慢。之所以会羞惭,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事情,但却没有做到,却忽略了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到?

他只是一个行台新征的学子而已,所担任的也仅仅只是一个还未彻底收复的县境吏首罢了。

就算大将军以后汉名臣冯异激励他,但那也只是一种垂青与期许,实际上他的能力也仅仅只配担任一个小小县丞,能否尽职还未可知,又有什么资格去与冯异比较?王师西征,所用者数万精军,投用物力更是海量,成败如何又怎么可能寄于他之一身!

才弱位卑,心念谋大,以有涯随无涯,殆矣!将本就在自己职责、能力之外的烦恼强揽于怀,志气滥涨却又一事无成,最终自然也只是颓气滋生。

譬如那几名可悲的俘虏,口口声声言是为求活命,只能行险一搏。但若仅仅只是为了活命的话,又何必非要招惹士气如虹的王师?无非贪恋辎货丰厚,有着更大的妄念诉求,将野心寄于侥幸,结果却是自寻死路。

这些认知,是王猛由术及人联想得来。萧元东提议他手刃几人磨练胆气,这没有什么问题,其人本身便是典军主将,只为杀戮。王猛虽然心动,但最终还是放弃,并不是因为他不敢杀,而是因为他并不打算做一个屠夫,这方法对他无用。

人力有极限,手段同样有极限,滥刑则虐,诚然乱世须用重典,但若有惩无戒,人知刑术之威,不知守法之惠,众叛亲离、举世皆敌未远,此所以私刑不法……

想得入迷,王猛甚至早餐时都怔怔出神,魂不守舍。同坐近侧的邢岳眼睁睁看着王猛手指插入滚烫的麦饭中兀自不觉,难免担心起来,抬手轻轻碰了碰另一侧的萧元东。

萧元东见状已是一乐,非但没有开口提醒,反而示意兵卒给王猛那餐具中又添上一勺羹饭,使其手指泡入更深,待见王猛仍然没有反应过来,他不免也担心起来。

虽然这小子有几分不通世故的傲气,问东问西让人反感,但却是大将军亲自交待要多加照顾的人,结果戎行未久便直接冻傻了,之后大将军问起来总是不好交待。

他抬起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