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个月前她的村子被盗匪袭击,为了那一点点的粮食,所有人都被杀了,年轻的女孩都被野蛮地抢走,她的母亲将她藏在一堆尸体下面,才保住了她的命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从惊吓的昏厥中醒来,四周静悄悄的,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。她不敢动,吓得呜呜哭起来。
当玄成顺着哭声把她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时候,她吓得尖声大叫起来,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玄成好不容易才稳住她,这时她才能放眼四望,只看到满地的尸体。
想到这些,泪水又涌了出来。
她不是个多么勇敢的女子,她的愿望不过是将来找个还不错的男人托付终身,在这个乱世里过点苟延残喘的小日子。
可现在连这点愿望都变得渺茫。
想到这里,她又抬眼看向榻上昏迷不醒的男人。
已经三四天了,宇文泰一直昏睡未醒,竹羽想到大夫的话,不免有些担心。
她抬眼察看了一下宇文泰,见他的额上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,连忙放下手中的针线,用汗巾将他额上的汗轻轻拭去,又伸手一探,发觉额上凉凉的,体温降下来了。
竹羽这时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,想到这人总算保住了一条命,不由得唇角挂上了笑。
她悄悄地看他,他的脸窄瘦,因这一场伤病,两颊和眼窝都深深地凹了下去。他的眉骨很高,显得疏离地同时又极有尊严感,眉毛和鼻子都很好看,英气勃勃。竹羽能想像他醒着的时候那骏马轻裘的英拔模样。
她不知他的身份和来历,没有去问过,严冲和玄成也未主动说与她听。但她却也由他那几个举止相貌不凡的侍卫猜得到,他必是个身份显贵的人。
他到底是谁?为何沦落至此?竹羽不免心里好奇。
前几日一心照顾着他,心无旁骛。这时见他脱了危险,心情松下来,她有些心猿意马。
耳边忽然听到宇文泰微弱而清晰地唤了一声“阿盈。”
竹羽一怔,困惑地看向他,俯身贴近,想要听清。可因为靠得近了,心骤然跳得很厉害。
宇文泰迷迷糊糊,觉得身上好疼,半梦半醒间,竟仿佛回到那日沙苑大战之后的洛水边,他又见到那个在月下临水而立的红衣少年。
一有意识,脑中各种画面杂乱地涌入,一会儿是在灵州大营,一会儿在璞园,一会儿在洛阳,一会儿在华州,毫无顺序,毫无规章。
只是每一个画面里,都有一个同样的影子。
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唤他,空空寂寂,悠悠荡荡阿泰……
“阿盈……”他又启唇轻唤了一声。
竹羽这回听清了。她怔怔地愣在原地,不知该进还是该退。
阿盈?玄成心心念念的那个阿盈,竟也是眼前这个人的梦中人。
他是谁?她又是谁?
他依旧闭着双眼,没有动,口中却又唤了一声“阿盈……”
竹羽鼓了鼓勇气趋近他的耳边,轻声问“公子醒了吗?”
“阿盈!”宇文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,“阿盈……”
竹羽一时间又惊又羞,手又挣脱不得,只得又去唤他“公子……公子。”
宇文泰猛地睁开眼,一见到面前站了一个陌生的少女,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成了李弼和于谨的阶下囚。
手中立刻将她往外一推,口气既惊且恼“你是何人?”
虽他身体虚弱,手里使不上劲,但这一下仍然让竹羽退后了几步,不轻不重地摔在地上。
宇文泰撑起身子,腹上又疼起来。他低头一看,腹上的伤口上细细地包裹着。
再抬头去看那少女,只见她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他,眼神里有些害怕。
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,又问了一次“你是何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