宇文泰顺着贺楼齐手指的方向看过去,只见那山顶上立着一个白衣少年,浑身上下溅满了血红,仿佛一朵朵盛开的石榴花缀满全身。她手执长剑,坚定地站在山丘上,看着这里。
宇文泰浑身一滞,一股难以置信的狂喜涌上心头。
阿盈……那果真是他日思夜想的阿盈?
他紧咬牙关,因为激动,脸颊控制不住地微颤。似乎已经太久没见到她了,遥遥一见,他还以为自己又陷入那无数个不断重复的梦里。
自从离别后,入梦到今夕。她一身红色的衣裙,对着他深情又放肆地笑。
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
严冲小声说“丞相,是她想出来的。——我们是她带来的。”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封李昺的手书。在这封信上,李昺将这三千军马的来龙去脉说得真实而详细。
宇文泰未伸手去接那封信,而是痴痴地看向那少年所在的方向。
竟是她……
原来刚才,就是刚才,她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,和自己一起奋力拼杀吗?她那双柔弱的手,如何提得起那么重的剑?她一个十六岁的少女,如何背负得起杀敌这样沉重的负担?
她竟为了他不畏生死、披荆斩棘地来了!
那少年立在山丘之上,正在陷落的夕阳鲜艳浓烈,她似一团火在燃烧,和赤色的天空连成了一片。
严冲递出去的信无处着落,只好又递给一旁的贺楼齐。他看到了,宇文泰远远地看着阿盈的眼神。那是和他看任何人都不一样的眼神,那是痴迷,是怜爱,甚至是……温顺。
是的,这个刚刚凭着一万人溃败了高欢十几万大军的宇文泰,这个万人之上虎视天下的宇文泰,这个恢弘长安事实上的主宰,竟对着那个少女,露出一种温顺的表情。
那少年忽然转身离开,大步地头也不回,很快就消失在血红的夕阳里。
宇文泰心中一阵绞痛。她还是不愿见他?
“丞相……”贺楼齐上前两步,不知他要如何做。眼见着他数月来闷闷不乐辗转反侧,此刻她到了面前,他要让她走?
宇文泰回过头叹了口气,垂眸低低地说“她还在生孤的气。”
跪在下面的严冲暗暗想,宇文泰做了什么事惹阿盈生气?因为另娶了他人?
话说回来,阿盈这脾气,跟宇文泰这样的大人物,说生气就生气,说不见就不见,转身就走头也不回,这腰杆子是有多硬?到底还是宇文泰宠着她吧。
宇文泰回过神来,这才发现身边的一众大将都在以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。
只有于谨看出来了,那个山丘上的少年似乎是……前一阵子忽然辞官,从长安消失的郎英?
难道这三千人是他带来的?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宇文泰从贺楼齐手中接过李昺的信,匆匆看完,合上信笺塞入袖中,又垂目看着跪在地上的严冲,心中怅怅落落。
他的阿盈在离开他的这段日子,怎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,还几番差点送了性命?
回到营帐,他小声吩咐贺楼齐“带人去找她。找到了来回复孤,孤要亲自去接她回来。”
为了纪念沙苑之战来之不易的胜利,宇文泰命每个士兵在沙苑植树一棵,以表战功。多年之后,沙苑一带绿树成荫,浩浩荡荡,也是独树一帜的功德。
眼见大功已成,昔日寨子里的兄弟们都有了安排,冉盈又不知了去向。严冲知道宇文泰已派下许多人到附近去找她,因此也不担心。这晚他准备要趁夜离开,去和玄成会合,贺楼齐却来了“严冲,丞相要见你。”
随之进来的是身着翻领窄袖胡服的宇文泰。他已略作休息,此刻志得意满,神采奕奕,眼下虽还乌青,但巨大的胜利令他全身都仿佛发着光。
见了严冲的样子,宇文泰说“这就准备走了